在我的家鄉山東,發達的公路系統令人生羨,卻正在被新型城鎮化一定程度破壞,尤其對鄉村來說,上世紀90年代中期修筑的鄉村柏油路在風剝雨蝕之間日漸碎裂,其中力量最大的破壞者就是汽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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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前,一位與我同歲同宗同輩的同鄉遭遇了一起交通事故,他在汽車沉重的撞擊中勉強生還。我去醫院探望他的時候,他已經從重癥監護室到了普通病房,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卻仍然插滿了不同功效的輸液管,有的用來消炎,有的保證營養吸收,有的降低嘔吐的程度…… 我看著他,喜極而泣,倒不是因為他需要用很長一段時間來承受痛苦,而是揪心于他開著汽車在公路上險象環生的驚險,以及我們各自被鄉村的道路、被城市改變的時間。創造郊區和協助城市化推進的同時,汽車也直接讓鄉村的風險增加。與城市不同,鄉村的街道、公路沒有全然為汽車讓路,同時也沒有考慮人行道和車行道的區分。 人行道和車行道共用是鄉村街道、公路的最大特點,它暗合鄉村的包容性和排他性,由于不必像城市那樣考慮特定時段的交通狀況,鄉村的街道和公路相對平穩、井井有條。所以,在鄉村,車的唯一性愈發強烈,它既是鄉村人的代步工具,也成為鄉村結構中人物關系的代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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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我們不能把罪責全都歸咎于汽車。的確,汽車對鄉村道路的毀壞有目共睹,不過,汽車在讓鄉村獲得與城市更多接觸的可能之外,還讓中國鄉村千百年來男性主外女性主內的社會分工發生了變化,汽車成為了一個家庭全職就業的正當理由,雖然這種全職就業的短視早就被美國社區證明可能導致毀滅性。 簡?雅各布斯在《集體失憶的黑暗年代》中分析了汽車對于人的生活甚至世界觀的影響——"對于有能力擁有汽車的人來說,汽車充滿了對美國先民生命目標的浪漫聯想:獨立、自由、成功。"作為城市的支持者,雅各布斯早就觀察到了汽車和公路的關聯,1956年美國國會通過州際高速公路系統的預算法案旨在保證就業,而21世紀前后十年發生在中國城鄉大地上的"要想富先修路"的公路建設究其根本也是為了就業,"選中汽車工業作為達到增加就業的手段是那么地恰當,幾乎變成像是無可避免的。" 不可避免的,上文所述的與我同歲同宗同輩的同鄉就是汽車促進鄉村就業的受益者,汽車改變了他之前的生活,鄉村道路的建設提升了汽車的速度,汽車速度的提升繼而節省了時間,而時間成本的降低又彌補甚至消除了空間的障礙。 以鄉村道路為依托,人們在鄉村和城市之間漂來漂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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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情形之下,城鎮化變得理直氣壯了。鄉村把城鎮化當成理所當然的生活改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勞作習慣經由鄉村道路延伸的多種類型的就業方式靈活改變,同時,鄉村對汽車的依賴和需求也逐日旺盛,乘數效應的體現再明顯不過。 實際上,鄉村道路的需求量并非如想象的那么多,但是,新建或拓寬的連接鄉村與鄉村、鄉村與鄉鎮的公路仍然持續著,人們寧愿傾向"有些駕駛人一定是選擇較不麻煩的路走"這類模糊的說法,也不愿意面對社會因素在支配中的作用。 不論城市還是鄉村,道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在城市中,道路是絕對的主導元素。因為在城市的坐標體系里,人們(尤其是初來乍到者)往往通過網狀結構的道路區分不同的區域甚至以此了解一座城市。不同的是,道路在鄉村是另一種風景,它的意象特征更濃,在過去的大多數時候,它核心的承擔并不是交通功能;到了現在,除了交通運輸功能以外,鄉村道路的意象又被過分渲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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